【皮皮鲁】-分身记-恐怖易位
恐怖易位
一
爸爸为皮皮鲁的学习成绩头疼，他希望自己参加儿子的家长会时不再抬不起头，他还梦想自己能像李莎莎的爸爸那样在家长会上喜形于色。
晚上就寝前，爸爸妈妈就困扰他们的儿子的考试成绩问题进行磋商。
“反正下次家长会我不去丢人现眼了，该你去了。”
爸爸说。
“还是你去吧，你的脸皮比我的厚。”妈妈说。
“老这样也不行，咱们得想个办法。”爸爸叹了口气。
“不要遇到问题就急就烦，人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只有死了才不会再遇到问题。”妈妈开导爸爸。
“这倒是。”爸爸点头。
“我有一个同事，她的孩子也是考试成绩不好。她就请孩子的班主任来家里给孩子单独补课，听说效果不错。”妈妈说。
“人家老师累了一天，还能来咱们家给皮皮鲁单独补课？”爸爸觉得妻子在天方夜谭。
“是有偿补课。给钱。”妈妈说。
“给钱？”
“据说老师原来为自己的班上差生多发愁，现在不了。差生是老师搞创收的好机会，差生越多老师挣钱的机会越多。”
“咱们花钱请老师给皮皮鲁补课！”爸爸说。
“不管皮皮鲁的考试成绩能否通过补课改变，老师拿了咱们的钱，起码不会再在家长会上让咱们难堪了。”
“对！对！”
妈妈关灯。
第二天，爸爸给皮皮鲁的班主任周老师打电话。
“喂，是周老师吗？我是皮皮鲁的爸爸。”
“您好！”
“我想同您商量一件事。”
“请讲。”
“皮皮鲁的考试成绩一直不理想，我很着急。我想请您利用课余时间为皮皮鲁单独补课，我们付给您劳务费。”
“我考虑一下……”
“周老师您就答应了吧！每个月您来我们家给皮皮鲁补课六次，我们付给您六百元劳务费。您如果嫌少咱们还可以再商量。条件是通过补课皮皮鲁的考试成绩必须提高。”
“我同意。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后天开始行吗？”
“可以。”
当天晚上，爸爸向皮皮鲁宣布补课的决定。
“让周老师来咱们家给我单独补课？”皮皮鲁停止进餐，惊讶。
“你不愿意？”爸爸从儿子脸上看出沮丧的表情。
皮皮鲁怕把家也变成学校，真要是那样他就没活路了。
“周老师会来咱们家给我补课？”皮皮鲁不相信。
“是有偿补课。”妈妈说明。
“我们班老师同时给八个差生单独补课，自从给他们补课后，老师对这些差生的态度好多了。”鲁西西插话。
“那是因为老师拿了人家的钱。”皮皮鲁庸俗一回。
“老师的觉悟在那儿摆着，你当都像你！”妈妈教育儿子。
“一个月补几次课？”皮皮鲁问。
“六次。”爸爸说。
“六次！这么多？”皮皮鲁大喊，“违反《劳动法》！”
“你和《劳动法》有什么关系？”爸爸问儿子。
“周老师和《劳动法》有关系。她白天在学校干了八小时，晚上再来咱们家给我补课，这不是违反《劳动法》？”皮皮鲁振振有词。
“周老师是自愿的。”妈妈说。
“咱们付她多少钱？”皮皮鲁问。
“一个月六百元。”爸爸说。
“要是我，我天天晚上给学生补课，用不了几年就是百万富翁了。”皮皮鲁说。
爸爸狠瞪皮皮鲁。
皮皮鲁见好就收埋头用餐。
“补课从后天晚上开始，每次两个小时。”爸爸向儿子宣布。
皮皮鲁无可奈何。
后天晚上转眼就到了。晚饭后，皮皮鲁在自己的房间里正襟危坐恭候周老师来给他补课。
19点整，周老师准时到了。
爸爸妈妈和周老师寒暄了几句后，补课开始。
在自己的房间里和班主任老师坐在一起，皮皮鲁觉得特别别扭，他浑身不自在。
周老师一反常态，用和蔼的口气为皮皮鲁单独授课。
皮皮鲁极不习惯。周老师在学校和皮皮鲁说话从不和蔼。
皮皮鲁很想看今天晚上的电视。
周老师有压力，她明白自己拿了人家的钱，必须将人家的孩子的考试成绩弄上去。周老师不只给皮皮鲁一个学生补课，她的每个晚上几乎都排满了，她很累。但她需要钱，也需要用全班学生的平均分数去同其他老师竞争。
两个小时过去了，皮皮鲁不知道周老师讲了些什么，他的耳朵一直在全力捕捉来自隔壁房间电视扬声器的信息。
二
今天是周老师第九次给皮皮鲁单独补课。
周老师不是傻子，她早已发现皮皮鲁在补课时心不在焉。她随时提醒皮皮鲁注意集中精力。
皮皮鲁的精力难以集中并不是他不爱学习，而是课本编得太枯燥，太远离孩子的特点。对这样的课本感兴趣的孩子才是不正常的。
周老师今天比较累，她白天在学校一连上了六节课。
她在给皮皮鲁补课时有些力不从心，她甚至羡慕皮皮鲁可以轻松自在地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她却不想说也得说。
皮皮鲁今天有压力。补课前爸爸说了，这次期末考试他必须获得八十五分以上的平均分。他呆呆地看着周老师的嘴，他觉得当老师比当学生强。皮皮鲁还很困，他昨天晚上写作业一直写到12点才睡觉，今天早上6点就起床了。
周老师和皮皮鲁都强打精神支撑着自己，他们必须花费构成自己生命的宝贵时间联手同从表面看与他们息息相关而本质上毫不相干的考试成绩搏斗。
困意袭击皮皮鲁。倦意困扰周老师。
补课继续进行。
皮皮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好像看见自己对面有一面镜子，他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周老师不见了。
“周老师！”皮皮鲁叫。
“什么事？”镜子里的皮皮鲁答应。
“周老师？”皮皮鲁发现自己的对面不是镜子，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皮皮鲁！
周老师也突然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皮皮鲁变成了她的模样！
“皮皮鲁，你？！”周老师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她傻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皮皮鲁的身体！
皮皮鲁也低头审视自己的躯干，他感到吃惊。
“周老师，这是怎么回事？”皮皮鲁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周老师的声音。
“我不知道！”周老师的声音也变成了皮皮鲁的声音。
皮皮鲁和周老师感到极度的恐惧，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皮皮鲁和周老师的躯体互换了位置！大脑和思维却保留了原来的！
看见自己出现在自己身体之外的地方，皮皮鲁和周老师惊恐万状。
爸爸推门进来。
“到时间了，周老师该回家休息了。”爸爸对皮皮鲁说。
“爸爸，我是皮皮鲁！”皮皮鲁对爸爸说。
爸爸见周老师管自己叫爸爸，愣了。
“周老师，你……”爸爸不知所措。
“我不是周老师，我是皮皮鲁呀！爸爸！”皮皮鲁急了。
爸爸看皮皮鲁。
“我是周老师，今天的补课就到这儿，我回去了。”
周老师对皮皮鲁的爸爸说。
爸爸见儿子说自己是周老师，呆了。
这时，妈妈进来了。
爸爸急忙把妈妈拉到一边耳语。
“不会吧？”妈妈根本不信。
“我确实是皮皮鲁！”周老师说。
“我的确是周老师！”皮皮鲁说。
当医生的妈妈慌了。
“可能是学习和授课的压力过大，导致精神错乱。”
妈妈小声对爸爸说。
“这可怎么好？”爸爸后悔不该请周老师给皮皮鲁补课。
“你去给她丈夫打个电话，让他来接周老师。”妈妈对爸爸说。
爸爸去隔壁房间给周老师的先生打电话。
“我走了。”周老师对皮皮鲁的妈妈说。
“你是皮皮鲁，你去哪儿？”妈妈阻止儿子。
“我真的是周老师。不知怎么搞的，我和皮皮鲁换了外表。”周老师对皮皮鲁的妈妈说。
“这不可能，你们现在是轻度精神错乱，一会儿就好了。”妈妈说。
周老师的丈夫来了。
“我姓赵，是周老师的先生。出了什么事？”他一进门就问。
“是这样，”爸爸先将他拉到另一个房间，“可能是周老师和我的儿子皮皮鲁压力太大，加上过度疲劳，精神有些错乱。”
“什么表现？”赵先生问。
“咬定自己是对方。”爸爸说。
“什么意思？”赵先生不明白。
“周老师非说自己是皮皮鲁。皮皮鲁非说自己是周老师。”
“这怎么可能？”赵先生根本不信。
“您来看看就知道了。”爸爸将赵先生带进皮皮鲁的房间。
“你可来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变成了皮皮鲁的模样！”周老师扑向自己的丈夫。
赵先生见一个男孩子朝自己扑过来，忙闪开了。
“你？”周老师欲哭无泪。
“咱们回家。”赵先生对皮皮鲁说。
“我跟你去你家？”皮皮鲁不干。
“什么我家？是咱们家！”赵先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我是皮皮鲁！”皮皮鲁指着爸爸妈妈对赵先生说。
见自己的妻子管学生的家长叫爸爸妈妈，赵先生瞠目结舌。
皮皮鲁的妈妈哭了。她恨自己不该出让老师给皮皮鲁补课的主意。
赵先生的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后悔不该同意妻子超负荷运转通过给学生补课挣钱。
周老师说：“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会儿吗？我和皮皮鲁商量商量。”
爸爸妈妈答应了儿子的要求。赵先生也出去了。
“皮皮鲁，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心里明白，咱俩是换了位置了，可没人会相信。”周老师对皮皮鲁说。
“周老师，咱们怎么办？”皮皮鲁问。
“如果咱们坚持待在自己的家里，他们会急疯的。
我看咱们只有先去对方的家，让咱们的亲人不再着急，咱们再慢慢设法让他们相信咱俩确实是易了位。如果把他们急出病来，就没人管咱们的事了。”周老师说。
“也只好这样了。”皮皮鲁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是，如果换了他是爸爸妈妈，儿子非要去别人家为人妻，他是绝对不会签证放行的。
“皮皮鲁，咱们两个现在遇到了难题，我头脑中的知识还无法解释这件事，咱们不能着急。也许过几天咱们会自动再换回来。”周老师说。
“但愿。”皮皮鲁眼圈红了，他不想离开家人。
“咱们一定会渡过这个难关的！”周老师说。
皮皮鲁使劲儿点头。
周老师开门：
“你们进来吧。我们清醒了，我是皮皮鲁。”
“我是周老师。”皮皮鲁哽咽。
“这就好了，”赵先生搂着妻子的肩头说，“咱们回家。”
皮皮鲁一步三回头地随赵先生离开了自己的家。
周老师目送自己的丈夫带走了自己的学生。
三
赵先生和皮皮鲁走后，爸爸对周老师说：
“皮皮鲁，你大概太累了。我们有责任，不应该再让周老师给你补课。”
妈妈对周老师说：“从明天起，停止补课，你晚上可以随便看电视看课外书。”
周老师木讷地点头。
鲁西西对周老师说：
“皮皮鲁，我估计你们班的周老师天天晚上给学生有偿补课，为了挣钱累傻了。你说是不是？”
“我看不是。”周老师要维护自己的尊严。
鲁西西吃惊地看周老师，因为皮皮鲁说话从来不向着老师。
“睡觉吧！”爸爸对儿子和女儿说。
“你先用卫生间吧！”鲁西西对周老师说。
周老师走进卫生间，插门。
“这小子从来不插门呀！”爸爸和妈妈嘀咕。
“这儿还是有点儿毛病。”妈妈指着自己的头说。
周老师要小便，她放下马桶坐垫。
“皮皮鲁！小便时把马桶坐垫掀起来！说了多少遍了，也不为别人着想！”妈妈听见了放下马桶坐垫的声音。
周老师赶紧将马桶坐垫掀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站着小便。
周老师心惊胆战地解开裤子，她低头一看，脸“刷”
地红了。
她迅速系上裤子。
可不尿又憋得难受。每次周老师在皮皮鲁家补课都不好意思使用人家的卫生间，有尿都是憋着。现在周老师的腹中早已尿满为患。周老师一咬牙，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小便。
几乎全尿到了马桶外边。
轮到鲁西西使用卫生间了。
“皮皮鲁！你干吗用我的牙刷刷牙？”鲁西西在卫生间里嚷嚷，“这地上是什么？水？尿？”
周老师赶紧躺上床，关灯。
周老师躺在床上睡不着，她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往常最反对同学看童话，她觉得童话都是瞎编。现在她信生活中确实有童话了。
周老师为皮皮鲁担心。
四
皮皮鲁离开家和赵先生来到周老师家。
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你怎么了，像第一次进这个家门似的！”赵先生一边脱外套一边对皮皮鲁说。
“我是第一次来。”皮皮鲁说。
“亲爱的，你太累了！今后咱们不给学生补课了，挣那么多钱干什么？身体要紧！再说了，那皮皮鲁家给的也少了点儿，咱们不去了！”赵先生说。
“皮皮鲁家给的可不少！六百块！”皮皮鲁反驳。
“你今天是怎么了？快去洗个澡，咱们睡觉！”赵先生说。
皮皮鲁面红耳赤地洗澡，他不敢摸身上的任何部位，他觉得那不是自己的东西。
“我也冲一下。”赵先生在皮皮鲁洗完后说。
皮皮鲁太累了，他一上床就睡着了。
睡梦中，皮皮鲁突然感到有人触碰他。
“你干什么？！”皮皮鲁大喊。
“你怎么了？”赵先生惊讶妻子的一反常态。
“你怎么了？！”皮皮鲁反问赵先生。
“什么我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
“你？！”赵先生气得说不出话。
“无聊。”皮皮鲁嘟囔。
第二天早晨，皮皮鲁醒来时发现赵先生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皮皮鲁到卫生间站着小便，全尿到了裤子上。
“给我弄点儿早餐，我们公司上午开会，不能迟到。”
赵先生对皮皮鲁说。
“什么？我给你做早饭？”皮皮鲁吃惊。
“咱们不是一直这样分工的吗？你做早饭，我做晚饭，中午各自在单位用午饭。”赵先生觉出妻子一系列的反常。
皮皮鲁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厨房。
妈妈从不让他进厨房。
皮皮鲁很快就把厨房弄着了火。
赵先生闻到烟味赶来将火灭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先生问妻子。
“我是皮皮鲁！我根本不会做饭！”皮皮鲁说。
“真的疯了！”赵先生索性不吃早餐了，他准备明天带妻子去医院，他今天没空儿。
皮皮鲁在学校门口碰到了周老师。
周老师将皮皮鲁拉到一边：
“昨天晚上怎么样？”
“还好，您爱人比较有分寸。”
周老师脸红了：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皮皮鲁，你先去教室，我去找校长说明情况，争取获得校长的帮助。”
“行。您快想办法把咱们换回来！”皮皮鲁说。
周老师来到校长办公室。
“皮皮鲁，你找我有事？”校长认识皮皮鲁。
“校长，我不是皮皮鲁，我是周老师！”周老师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校长听。
校长的脸色渐渐变了。
“皮皮鲁，你讲完了？”校长问周老师。
周老师泪汪汪地点头：“请校长一定帮助我们！”
“皮皮鲁！你太不像话了！竟然戏弄到校长头上来了！过去你们班周老师向我告你的状，有时我还替你说几句话，现在我算领教你了！回班里去！听候处理！”
校长大怒。
“校长，我真的是周老师！”周老师泪如雨下。
“皮皮鲁！我推荐你去上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出去！”校长拍桌子。
周老师不得不离开校长办公室。
五
皮皮鲁同周老师在学校门口分手后来到教室，一路上不断有同学向他问好。皮皮鲁往常在学校是所谓的差生，没人拿正眼瞧他，特别是考试成绩好的学生。现在突然所有同学见了他都抢着向他致敬，皮皮鲁挺得意。
班长李莎莎正在教室里绷着脸训一位同学，她见了皮皮鲁立即将储藏在脸皮里边的笑容调拨到朝着皮皮鲁这一边的脸上。
“周老师好！”李莎莎问候皮皮鲁。
皮皮鲁冲她点点头。
“周老师，您今天气色真好！”李莎莎恭维皮皮鲁。
皮皮鲁差点儿吐了。
“李莎莎，我对你提个要求。”皮皮鲁说。
“太好了，我希望周老师帮助我。”李莎莎一脸的虔诚。
“你平时见到同学一副面孔，见到我另一副面孔，你能不能把这两副面孔给统一起来？”皮皮鲁说。
“这……”李莎莎万万没想到周老师当着这么多同学让她下不来台。
“如果你实在统一不了，就将它们对换一下，给我冷面孔就行了。”皮皮鲁挖苦李莎莎。
围观的同学鼓掌。
“周老师万岁！”有同学发自内心地喊。
李莎莎哭着跑出教室。
同学们像不认识似的看皮皮鲁。
这时，周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皮皮鲁看见周老师向自己招手，他走出教室。
同学们见皮皮鲁能指挥周老师，愈发感到奇怪。
“皮皮鲁，不行，校长不信，这事看来麻烦了。”
周老师小声对皮皮鲁说。
“那怎么办？”皮皮鲁一听急了。
“只好先这么错着了，咱们再想办法吧！”周老师没招儿了。
“可我不会讲课呀！”皮皮鲁提醒周老师。
周老师刚意识到这个问题。
上课铃响了。
“你随机应变吧！”周老师一边往教室里走一边对皮皮鲁说。
皮皮鲁在教室门外边想招儿。
同学们整齐地坐在教室里等老师。
皮皮鲁心一横，走进教室。
“全体起立！老师好！”李莎莎红着眼睛喊口令。
“同学们好！请坐！”一股神圣的感觉在皮皮鲁心中油然而生。
同学们静静地等待周老师授课，静得出奇。
坐在皮皮鲁的座位上的周老师感到吃惊，往常的教室绝对没有这么肃静，总是有个别同学说话。
她不知道由于皮皮鲁在课前当众批评李莎莎为她树立了极大的威信。
皮皮鲁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才知道当老师并不容易。在四十五分钟内嘴要不停地说，这绝对是一种本事。
同学们看着皮皮鲁。
“同学们，”皮皮鲁终于张嘴了，“咱们班过去上课总是老样子，千篇一律。今天咱们换换样怎么样？”
教室里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不要总是我在台上讲，其实在有的方面，同学们比我强。”皮皮鲁说。
同学们鼓掌。
“今天，咱们就由同学们上台讲课，怎么样？”皮皮鲁说。
同学们欢呼。
“谁先讲？”皮皮鲁问。
同学们你推我我推你。
“请皮皮鲁同学先讲吧，”皮皮鲁指着周老师说，“皮皮鲁虽然考试成绩不理想，但考试成绩能说明什么呢？”
教室里鸦雀无声。
“只能说明一个人的记忆力好！在现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记忆力并不是人身上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咱们把精力全花在培训并不是最重要的能力上，傻不傻？”
皮皮鲁问全班同学。
“傻——”除了周老师和李莎莎，大家齐喊。
周老师鼻子都气歪了。
“皮皮鲁，今天就由你来给大家讲课，让同学们看看你的实际水平！让事实来证明，考试成绩说明不了什么！”皮皮鲁对周老师说。
同学们鼓掌欢迎。
周老师不得不登台，她瞪皮皮鲁。皮皮鲁窃笑。
“同学们，今天咱们学第七课，请大家翻开书。”
周老师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地开始授课。
同学们吃惊，他们没想到差生皮皮鲁讲课如此专业如此娴熟。
大家听入迷了。
当这节课上到一半时，校长来了。
校长是来宣布处分皮皮鲁的。他看见皮皮鲁站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勃然大怒。
“周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校长问皮皮鲁。
“我想活跃一下教学……”皮皮鲁对校长说。
“你怎么能让皮皮鲁上台讲课？”校长质问皮皮鲁。
“为什么不能让皮皮鲁讲课？”皮皮鲁反问。
“他刚才跑到我的办公室无理取闹，他皮皮鲁能到校长办公室胡闹，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干？”校长怒气冲冲。
“皮皮鲁！有这回事吗？”皮皮鲁问周老师。
“我……”周老师无言以对。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皮皮鲁怎么不敢承认？”校长问周老师。
“我是去您的办公室了，可我不是去胡闹……”周老师委屈。
“你跑到我的办公室说你是周老师，这不是胡闹是什么？”校长说。
全班哄堂大笑。
“不像话！”皮皮鲁忍住笑训斥周老师。
“我宣布，给皮皮鲁处分一次！”校长大声说。
“皮皮鲁，”皮皮鲁看着周老师说，“你要汲取教训，痛改前非！”
下课铃响了。
皮皮鲁走进周老师的办公室，他不自然地坐在周老师的办公桌旁。
皮皮鲁觉得腹部有排尿的欲望。他发现自己面临着无厕所可上的局面。
女厕所他不能进。男厕所人家不让他进。
越是没厕所上，皮皮鲁越想上，憋得他使劲儿夹腿。
“周老师，今天怎么不化妆了？”同办公室的女老师问皮皮鲁。
皮皮鲁傻笑。他不能回答因为自己不会化妆。
六
第二节课开始了。
皮皮鲁仍然让周老师上台讲课。
李莎莎举手。
“什么事？”皮皮鲁问李莎莎。
李莎莎站起来：“周老师，皮皮鲁刚挨了处分，我觉得让他给我们讲课不合适。”
“皮皮鲁，你说呢？”皮皮鲁问周老师，他是让事实教育周老师今后别总是依靠李莎莎这样的学生。
“我觉得我可以讲课。处分只说明我的过去，不说明我的将来。”周老师开始讨厌自己过去的宠臣的品质了。
“请皮皮鲁继续给咱们讲课！”皮皮鲁扬眉吐气。
周老师上台继续口若悬河。
皮皮鲁趁机出去找厕所。他认为上课时男厕所准没人。
男厕所里静悄悄的。皮皮鲁判断里边确实没人后，进去了。
皮皮鲁习惯性地站上小便池刚要解裤子，身后的大便单间门响了。
皮皮鲁回头一看，是校长。
正在系裤子的校长看见周老师站在男厕所的小便池上，他的两个鼻孔快速扩张最终统一成了一个鼻孔。
“周老师，你……”校长惊愕。
还没来得及尿的皮皮鲁不得不系上裤子，忙向校长解释：
“校长，是这样，我们班有个男生说是拉肚子，半天没回教室了。我怕他撒谎干坏事，就来这儿找他。”
“那你站在小便池上干什么？”校长满脸狐疑。
“我……”皮皮鲁急中生智，“我从来没进过男厕所，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正在研究，您就出现了。”
校长半信半疑。
皮皮鲁只好放弃小便，在校长前面离开厕所。
皮皮鲁回到教室时，周老师正给全班同学讲课，同学们听得聚精会神，连李莎莎都对皮皮鲁刮目相看。
皮皮鲁在教室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尿憋得他忍无可忍。大家都看出周老师有事。
“周老师，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同学们问皮皮鲁。
“没什么。”皮皮鲁说。
“您休息吧，就让皮皮鲁给我们上课吧。”同学们说。
皮皮鲁点头。
下课铃响了，皮皮鲁绝望地看着周老师。
周老师大摇大摆地跟着一群男生去上厕所。
皮皮鲁只得回办公室。
周老师上完厕所回到皮皮鲁的座位上，同学们围过来。
“皮皮鲁，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有同学夸赞皮皮鲁。
“依我看，你比周老师讲得好！”有同学说。
“绝对没有周老师讲得好。”周老师奋起捍卫自己的名誉。
“有本事再加上谦虚，我爸说这样的人前途无量。”
一位同学说。
“周老师今天真不错，像换了一个人。她从前老绷着脸，就像咱们欠她多少钱似的。”
“你这形容词过时了，现在是欠别人钱的人是大爷，最牛。应该这么说，周老师过去见了咱们总是绷着脸，就像她欠咱们多少钱似的！”
同学们大笑。
“周老师今天对咱们总是笑眯眯的，这样上学还有点儿意思。”
“周老师批评李莎莎对同学冷酷，太大快人心了！”
“周老师应该当全国优秀班主任！”
“当全球优秀班主任！”
同学们七嘴八舌。
周老师心里热乎乎的，她后悔从前不该整天用欠学生钱的表情对待学生。
周老师对围在她身边的学生说：
“周老师过去那么对咱们肯定是错误的，现在她改了，咱们就应该原谅她的过去。也是，学生上学，上的就是一个温暖的环境。老师整天冷冰冰的，这学上着有什么意思？教室的暖气再暖和，还不和在北极的露天上学差不多？”
“皮皮鲁说话的水平进步真大呀！”同学们赞叹。
“总而言之，周老师是难得的好老师，咱们是难得的好学生，包括李莎莎。这么多难得的人凑到一起，是缘分，咱们得珍惜！”周老师觉得身为学生说话就是痛快，不必拿腔拿调。
“皮皮鲁今天的每句话都是名言！”同学们发自内心地表扬皮皮鲁。
周老师当教师八年了，头一次这么舒心。
七
当尿憋得皮皮鲁走投无路危及到生命时，皮皮鲁不得不到女厕所方便。
中午，校长召开全校教师紧急会议。
皮皮鲁参加。
“是这样，”校长讲话，“刚才教育局来了电话，咱们学校在全区的名次已经由第五名下降到第九名了，连××学校的分数都跑到咱们前边去了！这不行！咱们必须超过他们！这次评职称就看各班的分数！每月的奖金也和分数挂钩！从今天起，每位老师必须给学生多留家庭作业！考试分数要想上去靠什么？就靠多留作业！这是我从教三十年的经验！”
皮皮鲁发呆。
他这才知道，老师也是身不由己。教育局向学校要分，学校向老师要分，老师不向学生要分向谁要？
放学前，皮皮鲁没给学生留家庭作业。
同学们欣喜若狂。
“皮皮鲁，你留一下，其他同学放学！”皮皮鲁宣布。
同学们一哄而散。
教室里就剩皮皮鲁和周老师。
“周老师，咱们还得想办法，老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连上厕所的权利都没有保障了。”皮皮鲁对周老师说。
“今天晚上你再来给我补课，咱们利用这个机会商量。”周老师已经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了。
“我直接去我家给你补课，我最好少去你家，我担心意想不到的事情降临到我身上。”皮皮鲁说。
周老师叹了口气。
皮皮鲁看见校长的脸出现在教室门的窗玻璃上。
“校长来了！”皮皮鲁小声提醒周老师。
“讨厌！”周老师小声说。
“周老师，你出来一下。”校长叫皮皮鲁。
皮皮鲁来到校长身边。
“你在和皮皮鲁谈话？”校长问皮皮鲁。
“我在批评他，狠狠地批评！”皮皮鲁说。
“嗯，”校长点头，“我听说你今天没留家庭作业？”
皮皮鲁认为校长应该调到中央情报局去工作。
皮皮鲁点头。
“为什么？”校长逼视皮皮鲁。
“这是……我觉得……其实……”皮皮鲁无话可说。
“这次评职称没有你了！”校长宣布。
周老师闻声从教室里跑出来。
“为什么？！”周老师质问校长。
“什么为什么？”校长对皮皮鲁跑来加入他和周老师的谈话感到莫名其妙。
“为什么取消我参加评职称的资格？”周老师一激动，忘了自己的皮皮鲁身份。
“你？你皮皮鲁参加评职称？”校长大笑。
周老师这才意识到自己乱了阵脚。
“周老师，你看，你的这位学生脑子有问题吧？他的胆子也太大了，敢戏弄老师和校长！”校长对皮皮鲁说。
“你回去，皮皮鲁，这儿没你的事！又不是你评职称，你急什么？”皮皮鲁命令周老师回教室。
周老师眼泪出来了。
校长看着周老师，他不明白皮皮鲁为什么哭。
“他是为了你不能参加评职称哭？”校长问皮皮鲁。
“这怎么可能？他肯定是为了你今天给他的处分而痛心疾首。”皮皮鲁向校长解释周老师的哭因。
“如果是这样，这学生还有救。”校长说。
“校长还有事吗？”皮皮鲁问。
“你必须把你的班的总分数弄上去，起码要增加八十分！”校长给皮皮鲁下指标，“全校每个老师都要增加八十分以上。”
“我到哪儿去找这八十分？”皮皮鲁不答应。
“到学生身上找！到学生的家长身上找！”校长火了。
“校长，学生够可怜了，天天写那些对他们的未来一点儿用也没有的作业写到深夜。天天为应付考试而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投个人胎，就是来干这个的？咱们不能再争名次了，哪个学校爱拿学生的青春换取名次让它换去，他们不怕下辈子下地狱随他们去，咱们别再……”
皮皮鲁慷慨激昂。
“你以为我不知道学生的苦？我也有孩子在上学！
那是人干的事吗？这是教育？不管品德不管素质不管体质不管能力就管分数，这叫教育？这叫学校？”校长一看周老师来真的了，他也不含糊了，“我当然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我当然知道这是摧残孩子，我还知道这同样是摧残老师！我难道不知道你们每天要批改多少作业？我难道不知道你们每天摄入的那点儿卡路里根本支撑不了每天的工作量？可我不这么干行吗？我不争名次咱们学校的电脑室什么时候能装上电脑？我不争名次咱们的六层教室的漏雨问题去向谁要钱修？我不争名次到教师节有那么多单位给咱们送慰问品？”
皮皮鲁被校长实弹军事演习般的排炮打懵了。
“从明天开始，大量给学生留家庭作业！”校长转身走了。
皮皮鲁在走廊里呆站了二十分钟。
八
皮皮鲁全家共进晚餐。
周老师不习惯吃现成饭，她主动到厨房帮妈妈。
妈妈见皮皮鲁进厨房，感到惊讶。
“快出去，去洗手。”妈妈对儿子说。她不想把儿子培养成爱进厨房的男人。
晚餐开始。
妈妈发现皮皮鲁对于爱吃的菜不下筷子。
“皮皮鲁，你为什么不吃爱吃的菜？”妈妈问儿子。
周老师不知道哪个菜是皮皮鲁爱吃的。
“吃呀！”妈妈催儿子。做饭的人最爱见的场面就是别人对她的手艺狼吞虎咽大肆施暴，最不爱见的场面就是别人对她的手艺文质彬彬坐怀不乱。
周老师索性瞎蒙，她蒙错了。
“皮皮鲁，你从来不吃芹菜呀！”鲁西西见皮皮鲁吃芹菜，瞪大了眼睛。
“什么都吃最好。”爸爸表扬儿子与偏食决裂。
周老师赶紧吃另外的菜。这回她蒙对了。
“这是我专门为皮皮鲁做的，你多吃！”妈妈说。
她还在为儿子昨晚的精神错乱后怕。
这是周老师最不爱吃的菜。周老师使用霸王别姬的表情大吃皮皮鲁爱吃的菜。
有人敲门。
爸爸放下饭碗去开门。
“周老师？您……”爸爸见门外站着不请自来的周老师，慌了。
“我来给皮皮鲁补课。”皮皮鲁真想抱着爸爸亲。
“补课？咱们昨天不是说好不补课了吗？”爸爸想关门，他怕周老师勾起皮皮鲁的精神错乱，皮皮鲁好不容易正常了。
皮皮鲁看出爸爸的企图，他强行进入自己的家，他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已经饿得浑身打哆嗦了。
“您……”爸爸无法阻拦周老师。
“大家好，我来给皮皮鲁补课。”皮皮鲁来到餐桌旁。
妈妈和鲁西西发呆。
“是我和周老师约好的。”周老师声援皮皮鲁。
皮皮鲁看着餐桌上的饭菜咽口水。
周老师心领神会。
“周老师，您还没吃饭吧？来，请坐，一起吃！”
周老师邀请皮皮鲁用餐。
“这……怪不好意思的……”皮皮鲁知道必须客气一个回合以上再吃才合乎情理。
“您千万别客气，您为我们呕心沥血，吃顿饭还不应该吗？”周老师请皮皮鲁入座。
皮皮鲁的嘴还想再客气一回，但肚子坚决不答应了。
皮皮鲁坐下大吃周老师不爱吃的那盘菜。
爸爸妈妈和鲁西西六目三嘴相对。
皮皮鲁大吃特吃，连头都不抬。
“我觉得她吃饭的样子面熟。”鲁西西小声对妈妈说。
妈妈点头表示有同感。
皮皮鲁把一桌饭菜一扫而光。
“该补课了。皮皮鲁。”皮皮鲁对周老师说。
周老师和皮皮鲁进入皮皮鲁的房间，关上门。
爸爸、妈妈和鲁西西看着一桌的杯盘狼藉犯愣。
“他们在里边干什么？”妈妈首先发问。她怕不幸的师生恋降临到未成年的儿子身上。
“确实不对头。”鲁西西说。
“都怪我引狼入室。”爸爸检讨。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马上给周老师的丈夫赵先生打电话，让他来接周老师。”妈妈对爸爸说。
爸爸打电话。
“喂，请问是赵先生吗？我是皮皮鲁的爸爸。”爸爸拿着话筒问对方。
“我是赵先生。周老师在您家吗？”
“在！”
“她去您家干什么？昨天不是说好了不再给皮皮鲁补课了吗？”
“这正是我要问您的问题。”
“她下班连家都没回！她今天晚上本来应该给另一个学生补课的，人家来了三次电话催了！”
“我希望您现在能来我家接走周老师。”
“您的儿子过去有没有什么毛病？”
“您太太才有毛病！”
爸爸挂了电话。
九
皮皮鲁和周老师关着门在房间里密谋。
“咱们回忆一下昨天易位时的情景，能不能再创造同样的条件，换回来？”皮皮鲁想办法，“周老师，我真不习惯使用您身上的器官，得赶紧换回来。”
“我也是，特别扭，总觉得该有的地方没有，不该有的地方多出来了。”周老师有同感。
“昨天易位的时候我很疲倦。”皮皮鲁回忆。
“我也是，特累，浑身没劲儿，头脑发麻。”周老师说。
“肯定是过度疲劳导致的。”皮皮鲁推断。
“加上难以承受的精神压力。”周老师完善皮皮鲁的推理。
“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皮皮鲁问周老师。
周老师沉思。
“咱们还进入昨天那种状态，试试能不能换回来。”
周老师说。
“现在开始？”皮皮鲁问，他知道双方必须同步。
“预备——开始！”周老师发口令。
皮皮鲁和周老师同时闭上眼睛，做极度疲倦状。
这时，妈妈将门推开一道缝儿，她实在不放心儿子的贞节。眼前的场面使妈妈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该不是着魔了吧？”妈妈把门缝儿让给爸爸看。
爸爸一看也害怕了。
“必须阻止他们！”妈妈说。
爸爸推开门。
皮皮鲁和周老师睁开眼睛。
“你们在干什么？”爸爸问儿子和周老师。
“我们……在……休息……”皮皮鲁说。
“休息？”妈妈问，“不是补课吗？”
“劳逸结合。”皮皮鲁说。
“周老师，您跑到我们家来劳逸结合？”妈妈眼圈湿了。
“您误会了！”皮皮鲁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们不欢迎您！”妈妈顾不上礼貌了。
有人敲门。
“周老师，您先生来接您了。”爸爸对皮皮鲁说。
“谁让你们叫他了？我不去！我是你们的儿子皮皮鲁！你们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皮皮鲁歇斯底里。
“又犯病了。”妈妈说。
鲁西西给赵先生开门。
当赵先生出现在皮皮鲁面前时，皮皮鲁往周老师身后躲。
周老师对赵先生说：
“你别吓着孩子，我是你妻子！”
赵先生见皮皮鲁声称自己是他妻子，啼笑皆非。
“您儿子确实有病。”赵先生对爸爸说。
“您太太病得也不轻！”爸爸反唇相讥。
“咱们叫救护车吧！”妈妈提议。
“妈妈！你要送我们去疯人院？”皮皮鲁质问妈妈。
见周老师管她叫妈妈，妈妈更坚定了叫救护车的念头。
鲁西西在妈妈的暗示下悄悄到隔壁房间给急救站打电话。
急救车很快来了。
“如果真把咱们关进疯人院，咱们就完了。到了医院千万别再说自己是皮皮鲁！”周老师趁混乱之机告诫皮皮鲁。
“明白。”皮皮鲁叹气。
急救车拉着所有人前往精神病医院。
急诊室的医生问谁是病人。
大家指皮皮鲁和周老师。
“他们怎么了？”医生问家属。
“他非说自己是她。她非说自己是他。”赵先生向医生介绍病情。
“他俩是什么关系？”医生问。
“师生。”爸爸回答。
医生开始给皮皮鲁和周老师检查。
“你是谁？”医生问皮皮鲁。
“我是周老师。”皮皮鲁回答。
“周老师是谁？”医生抬头问家属。
“就是……她……自己……”赵先生回答。
“你是谁？”医生又问周老师。
“我是皮皮鲁。男孩儿。”周老师回答得更周全。
“皮皮鲁是谁？”医生抬头问家属。
“是……他……自己……”爸爸尴尬。
医生用仪器分别给皮皮鲁和周老师做体检，结论是完全正常。
“医生，他们怎么样？”妈妈问医生。
“将全世界的核武器发射按钮交给他们两人掌管，五大洲人民尽可以高枕无忧安居乐业。”医生说。
“这怎么可能？”身为医生的妈妈不信。
“您是谁？”医生问妈妈。
“我是他的妈妈。”妈妈回答。
“我是问您的名字。”医生说。
妈妈脸红了，她这才明白医生是在检查她有没有精神病。
爸爸、鲁西西和赵先生争先恐后自报家门。
十
第二天，皮皮鲁只得继续站在讲台上当周老师，他不能再让身为皮皮鲁的周老师替他讲课了。
皮皮鲁不会讲课，他找了一本自己爱看的童话书给学生们朗读。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
下午放学时，校长亲自来皮皮鲁的班督阵，他要强迫周老师给学生多留家庭作业。
皮皮鲁不得不给学生多留作业。
“还太少！”校长不干。
皮皮鲁只好再加码。
“还不够量！”校长干脆披挂上阵直接给学生留作业。
皮皮鲁清楚今天留的作业学生深夜1点前绝对写不完。
连李莎莎都在心里骂校长。
周老师回到皮皮鲁家，匆忙吃饭。
“干吗吃这么快？”妈妈问儿子。
“作业特别多。”周老师说。
妈妈不再说话了。
周老师三口两口吃完饭，回房间埋头写作业。
上了一天学，周老师感到腰酸腿疼。
“原来坐一天也累。”周老师刚明白。她过去认为站一天才累。看来不管什么姿势，保持一天都不会舒服。
周老师写作业写得眼睛发花，她使劲儿揉眼睛。
两个小时过去了，作业才写了四分之一。
周老师觉得写作业累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无聊和枯燥，全是重复重复。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作业重复一千遍就在大脑安家落户了。
写到深夜12点时，周老师领教什么是学生了。
“跟皮皮鲁换回来后，我如果再给学生留家庭作业我出门就让车撞死！”周老师恶狠狠地发誓。
周老师在清晨3点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被校长追杀，还有一帮青面獠牙的家长。
在周老师做恶梦的同时，皮皮鲁在周老师的床上也做恶梦。他梦见自己和一头狗熊举行婚礼，那狗熊还戴着项链。当皮皮鲁向参加婚礼的妈妈表示不愿意同狗熊喜结良缘时，妈妈告诉皮皮鲁，这头狗熊每次考试都是一百分，是难得的才女。
皮皮鲁惊醒后在黑暗中想念亲人，虽然离开家只有两天，但他觉得像过了两年。在家时皮皮鲁没感到家有多珍贵，一旦离开才知道那里是自己生命的基地。
如果同周老师再也换不回来了，皮皮鲁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活下去。
这是皮皮鲁和周老师易位后的第三个白天。
在学校里，皮皮鲁和周老师找机会再次磋商。
“咱们可以先不管在学校的身份，咱们必须先让家人相信咱们确实是易位了，这样咱们起码可以在晚上同自己的亲人团聚。”皮皮鲁对周老师说，他无法忍受远离亲人的夜晚。
周老师点头。
“您去对赵先生说你们谈恋爱的细节，比如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方式方法。”皮皮鲁给周老师出主意。
周老师眼睛亮了。
“我也去向我的家人说只有我皮皮鲁能说出来的话。今天晚上咱们就各回各的家！”皮皮鲁说。
“就这么办！”周老师同意。
十一
傍晚，妈妈在厨房忙活，爸爸和鲁西西收拾餐桌，他们就等皮皮鲁放学回来全家共进周末晚餐。
敲门声。
“鲁西西，去给皮皮鲁开门。”爸爸说。
鲁西西开门，她看见门外站着周老师。
鲁西西忙关门，无奈皮皮鲁的一只脚已经挡住了门。
“您干吗？”鲁西西急了。
“让我进去，我有话说。”皮皮鲁对认不出他的妹妹说。
“周老师，皮皮鲁不在。”鲁西西说。
“我不找皮皮鲁。”皮皮鲁往门里挤。
“那您找谁？”鲁西西尽力阻挡皮皮鲁。
“我找你和你爸爸妈妈。”皮皮鲁奋力排除了鲁西西设置的人墙，进入自己的家。
爸爸闻声过来，他一见是周老师，脸变了。
“周老师，您太不像话了！您如果再不出去，我就叫警察了！”爸爸不能容忍周老师继续骚扰他的家。
“爸爸！我真的是皮皮鲁呀！”皮皮鲁声泪俱下。
“我打电话报警！”爸爸怒不可遏。
妈妈从厨房端着一盘菜出来，她看见了周老师，她手中的菜盘子摔碎了，油溅了一地。
“妈妈，我真的是您的儿子皮皮鲁！”皮皮鲁朝妈妈扑过来。
正要去打电话报警的爸爸见状回身拦住皮皮鲁。
妈妈惊恐万状。
“你们听我说，”皮皮鲁再也不能忍受这种亲人相见不相认的场面了，“妈妈，您在我过三岁生日的时候给我买了一盒大灰狼罗克造型的拼插玩具，对不对？”
妈妈愣了。
“您还在我上学的第一天骑自行车送我到学校，您给我背上书包后对我说，皮皮鲁，祝贺你成为小学生了。
对不对？”皮皮鲁泪流满面。
“是皮皮鲁告诉你的？”妈妈还是不信面前的周老师是儿子。
“您现在可以向我提问！”皮皮鲁对妈妈说。
妈妈看爸爸和鲁西西。
爸爸点头。他觉得皮皮鲁不可能把自己的所有经历告诉周老师。
“如果我全答对了，你们就必须承认我是皮皮鲁。”
皮皮鲁说。
“如果你回答不出来，就请你马上离开这里并且再也不要来了！”爸爸说。
“我答应！”皮皮鲁说。
“我的妈妈是哪年去世的？”妈妈问皮皮鲁。
“我姥姥是前年8月12日去世的。”皮皮鲁回答。
“她的骨灰安放在什么地方？”
“安放在她的故乡的一棵松树下边。”皮皮鲁对答如流。
“谁去安放的？”
“您和我爸一起去的，我爸比您早回来三天。”皮皮鲁喜欢这样的考试。
“我毕业于哪所中学？”爸爸发问。
“湖边中学。您的中学数学老师姓钱。”皮皮鲁回答。
爸爸两眼发直。
“我在一个星期前告诉你一件我们班的事，是什么？”鲁西西不放过当考官的机会。
“你的班主任老师先怀孕后结婚。你还说是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男生最先发现的。”皮皮鲁说。
“你是皮皮鲁！”鲁西西宣布。
爸爸和妈妈也不得不做出同样的判断。
“爸爸！妈妈！鲁西西！我好想你们！我再也不离开你们了！”皮皮鲁号啕大哭。
家人终于相信面前的周老师是皮皮鲁了，但他们看着具有周老师外形的皮皮鲁，无法和儿子表示亲热。
皮皮鲁却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扑上去抱住爸爸乱亲。
爸爸一边看妈妈一边躲闪，他还高举双手以示清白。
“这怎么可能？”妈妈的大脑无法解释这种师生易位现象。
皮皮鲁将那天晚上的易位过程叙述了一遍。
“学习和教学的压力太大导致的。”鲁西西深有体会地说。
爸爸和妈妈点头。
皮皮鲁总算和家人吃上了团圆饭。家人现在深信不疑周老师就是皮皮鲁，她吃饭的习惯以及动作和皮皮鲁如出一辙。
“咱们得想办法把皮皮鲁和周老师的身体换回来呀！”爸爸觉得别扭。
“最好利用周末的这两天完成恢复工作，我可不想星期一再当老师了！”皮皮鲁说，“老师真不容易，向学生要分数并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也不知周老师说服丈夫相信易位了没有？”鲁西西说。
“明天一早咱们就同他们联系。”妈妈说。
就寝前，皮皮鲁非要和爸爸一起洗澡。
“谢谢你的好意，免了吧！”爸爸坚决拒绝。
十二
周老师当晚回到自己的家时，同样遇到了赵先生的顽强反对。
“出去！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赵先生往外轰周老师。
“我是周红！”周老师对丈夫说。
“胡说八道！”赵先生没见过这样的学生。
“你的左臀部有一块半个CD那么大的痣，开始你还瞒着我……”周老师如数家珍。
“行了行了，你和周红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把这些都告诉你了！”赵先生执迷不悟。
“我就是周红！”周老师见先生还不信，气急败坏。
“我提问，你回答！如果你都能答对了，我就承认你是周红！”赵先生说。
“一言为定！”周老师松了一口气。
“@*%#^*^#@*%？”赵先生发问。（因此次问答涉及周老师家庭隐私，故隐去。）
“@*%#^，^*^#@*%，#@#！”周老师回答。
“^*^#@*%#？”赵先生又问。
“^*^#@*，*%#！##@@*&！！@%^！！！”周老师答。
“@#，#%&%&%*#@!%？”赵先生再问。
“*(&%^$^%#。”周老师说，“$%@*&^&%#@，$^%$#%$&*(&%#。#%&%&%*#@!%*%#@……”
“你真是周红？”赵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老师上前扶起夫君：“伟，我就是红啊！”
赵先生大号赵伟。
“这怎么可能？”赵先生看着面前的皮皮鲁发怔。
周老师将那天晚上的易位过程讲给丈夫听。
“这不是童话吗？”赵先生还是难以置信。
“可这就发生在你妻子身上，你不能不信呀！”周老师掉眼泪。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丈夫想不通。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和皮皮鲁都太累了。你不知道，我当了几天学生，太惨了。这不是上学，是上刑！我如果能换回去，我再也不逼学生了！”周老师痛心疾首。
“别人家怎么没发生过这种易位的事？”丈夫问。
“谁家发生了这种事会张扬？再说了，说出去谁信？也许关在精神病医院的人都是易位的，他们一说，别人就把他们关进精神病医院了。你们不是还送我和皮皮鲁去精神病医院了吗？”周老师帮助丈夫推理。
赵先生不得不连连点头。
“看来我必须接受这个现实？”赵伟自言自语。
“是的。”周老师说。
“咱们的计划还能如期完成吗？”赵先生问。
“什么计划？”
“明年要孩子呀！”赵先生说。
周老师语塞，她不知道站着小便的人怎么生孩子。
“完了……”赵先生揪自己的头发。
“我要和皮皮鲁再换回来！咱们想办法！”周老师说。
“行吗？”赵先生对可行性表示怀疑。
“事在人为！”周老师有信心，“明天咱们去皮皮鲁家，在哪儿摔倒的在哪儿爬起来！”
尽管赵先生不习惯和一个大男孩儿睡一张床，但他也不忍心冷落离家两天归来的妻子。
十三
第二天上午，没等皮皮鲁家打电话，周老师夫妻就登门了。
妈妈看见具有皮皮鲁外形的周老师，无比伤心。
赵先生看着拥有周老师躯体的皮皮鲁和爸爸依偎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
皮皮鲁和周老师像易位那天一样，来到皮皮鲁的房间，保持着同样的位置和姿势，试图易回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
依然如故。
两个小时过去了。
固若金汤。
半天过去了。
我行我素。
赵先生率先泄气。
“我看没什么希望了。”赵先生叹气。
爸爸推开窗户找氧气。
“别放弃，下午接着试。我先去做午饭。”妈妈说。
下午依然失败。
晚上，当赵先生带着周老师走的时候，妈妈眼泪汪汪地看着周老师。无论如何，她觉得那是她的儿子皮皮鲁。
赵先生也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皮皮鲁。
大家不得不放弃了把皮皮鲁和周老师换回来的努力。
皮皮鲁和周老师分别在自己的家里踏实了，但是他们的家人却总是想着那个外形上的亲人。
大家总算明白了，人们对亲人的要求首先是外表上的认可。如果亲人的外表和内心发生了冲突，人们宁可选择外表。
皮皮鲁和周老师都明确地感受到了各自的亲人由于他们的易位而导致的内心痛苦。
星期一下午放学时，当皮皮鲁和周老师一同走到校门口时，他们发现鲁西西和爸爸妈妈还有赵先生等在学校门口。
“你们来干什么？”皮皮鲁问爸爸妈妈和鲁西西。
“我们想……”妈妈吞吞吐吐。
“想干什么？”皮皮鲁追问。
“我们想看一眼……周老师……”爸爸说。
“看周老师？”皮皮鲁突然明白了，家人是要看一眼周老师拥有的皮皮鲁外貌。
“你来干什么？”周老师问丈夫。
“我想……看一眼皮皮鲁……”赵先生盯着皮皮鲁不眨眼。
周老师叹气。
鲁西西和爸爸妈妈死盯着周老师看。赵先生死盯着皮皮鲁看。
“回家吧？”皮皮鲁对爸爸妈妈说。
“求求你，皮皮鲁，再让我看一会儿！”赵先生请求皮皮鲁。
“希望您能多待会儿。”爸爸对周老师说。
不少正在放学的师生惊讶地注视着他们。
“引起围观了，咱们走吧！”周老师说。
鲁西西和爸爸妈妈恋恋不舍地离开周老师。
赵先生悲痛欲绝地和皮皮鲁分手。
周老师和皮皮鲁心里不是滋味，他们不忍心看亲人痛苦。
皮皮鲁在家里发现，虽然爸爸妈妈和鲁西西确认他是皮皮鲁，但他们同他在一起时总感到别扭。他们总想见周老师。
周老师也是，她发现丈夫老是一个人发呆，还翻过来倒过去看周老师过去的照片。
皮皮鲁和周老师能够和亲人在一起，心里踏实了不少。但看到亲人不开心，他们的心灵渐渐蒙上了忧郁。
这天中午，利用午间休息的机会，周老师和皮皮鲁在学校进行了一次谈话。
“周老师，我不想再看我爸爸妈妈和妹妹痛苦了。”
皮皮鲁说。
“我也是。说实话，我很可怜赵伟。他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周老师哽咽。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皮皮鲁说。
“你说。”周老师知道皮皮鲁点子多。
“咱们俩得做出牺牲，来换取亲人的幸福。”皮皮鲁说。
“你快说，我愿意用自己的痛苦换取亲人的快乐。”
周老师说。
“咱们俩向亲人宣布，咱们已经换回来了。其实是假的。”皮皮鲁一字一句地说。
周老师觉得皮皮鲁很伟大。她知道她和皮皮鲁如果这样做就是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幸福，终生远离亲人，而亲人却因此而高兴。
“我同意。”周老师说。
“谢谢您。”皮皮鲁说。
“我也要谢谢你，皮皮鲁！”周老师为有皮皮鲁这样优秀品质的学生感到骄傲。
“您要辛苦了，再上一遍学。”皮皮鲁说。
“你也不轻松，提前为人师。”周老师说。
“都不容易。”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商定今天晚上就去对方的家，各自向亲人宣布中午在学校突然换回来了，然后以对方的身份陪对方的亲人过一辈子。
当天晚上，皮皮鲁家和周老师家均气氛热烈，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