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编 先秦文学二 北宋前期词与柳永
北宋建国之初,社会正处在一个休养生息并逐步走向经济复苏的阶段。于是歌颂“升平”,和充满着“富贵”气象的词作蓬勃兴起,围绕着士大夫和市民阶层享乐、冶游生活的艳情词,更是姹紫嫣红般布满了词苑。二晏一欧和柳永就是这个时期的著名词家。
二晏、欧阳修
晏殊(991—1055),字同叔,抚州临川(今江西临川)人。l4岁时以“神童”被荐入试,赐同进士出身,后屡历显要,仁宗时官至宰相,晚年才受到一点挫折,外放颍州等地方官,死谥“元献”,世称“晏元献”。生平爱好文学,又引用了一批贤能的人,如范仲淹、韩琦、欧阳修等都出自他的门下。晏殊是一个志满意得的达官贵人,堪称生逢“盛世”的“太平宰相”。《浣溪沙》为其代表作,尤其“无可奈何”两句对偶的工巧自然,为词评家们所津津乐道:“一曲新词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较著名的词作还有《蝶恋花·槛菊愁烟》,其中“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三句,写出了闺中人望眼欲穿的神态,境界高远深邃,王国维曾借此比喻“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须经过的三种境界的第一种:“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晏几道(1030?-1106?),字叔原,号小山,晏殊的幼子,曾任颍昌府许田镇监,职位低微,他又不肯依傍贵人之门,生活渐趋穷困潦倒。是个不肯趋炎附势、带有书呆子气的没落贵族子弟。
他的词与晏殊齐名,合称“二晏”。其词题材为情爱、伤别、怀旧之类,但词情凄苦,哀怨婉转,以真情实感而动人。《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和《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是他的两篇代表作:“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欧阳修词与晏殊齐名,并称“晏欧”。他的词收在《六一词》和《醉翁琴趣外编》中的有240多首,是当时创作数量较多的作家。从作品内容来说,大部分仍写恋情相思以及伤春怨别之类。欧阳修的名作《踏莎行》:“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他的一些写景词如《采桑子·轻舟短棹西湖好》等l0首,多为清丽俊朗之调,透露出轻快愉悦
的心理气氛。
范仲淹、王安石
范仲淹和王安石都是北宋著名的政治改革家,他们不以词著称,但都有名篇传诵于世。范的《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是他镇守西北边垣时所作,描写边地生活的艰苦,和他作为边关统帅慨叹功业未立与思念家乡的复杂心情。“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王安石的《桂枝香·登临送目》,描绘金陵(南京)晚秋壮奇隽秀的景色,并借历史事件抒发作者对现实政治的感慨:“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柳永
柳永(987?-1053?),原名三变,字耆卿,因排行第七,又称“柳七”,崇安(今福建崇安)人。出身官宦之家。他早年对功名本很热心,但在仕途上很不得意。他为人放浪不拘,常出入于秦楼楚馆,与歌妓乐工交往。在考进士不第时,写了一首《鹤冲天》词,自称“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宋仁宗朝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故世称柳屯田。词集《乐章集》有200余首。
柳永由于仕途坎坷、生活潦倒,他由追求功名转而厌倦官场,沉溺于旖旎繁华的都市生活,在“倚红偎翠”、“浅斟低唱”中寻找寄托。作为北宋第一个专心作词的词人,柳永是北宋一大词家,在词史上有重要地位。他不仅开拓了词的题材内容,而且写作了大量的慢词,发展了铺叙手法,促进了词的通俗化、口语化,在词史上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柳永词作流传极广,有云“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他是北宋前期最有成就的词家。
奉旨填词柳三变
柳家世代做官。柳永少年时在家乡勤学苦读,希望能传承家业,官至公卿。学成之后,他就到汴京应试,准备大展鸿图,在政治上一试身手。不料,一到光怪陆离的京城,骨子里浪漫风流的年轻才子柳永,就被青楼歌馆里的生活所吸引,把那政治理想完全抛在了脑后,以为考中进士、做个状元是唾手可得的事。他曾经夸口说,即使是皇帝临轩亲试,也“定然魁甲登高第”(《长寿乐》)。
不料事与愿违,放榜时名落孙山。他沮丧愤激之余,写下了传诵一时的名作《鹤冲天》(黄金榜上),宣称“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你皇帝老儿不让我进士及第去做官,我不做官,又奈我何!在词坛上叱咤风云,难道不是一样的辉煌?正是“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表面上看,柳永对功名利禄不无鄙视,很有点叛逆精神。其实这只是失望之后的牢骚话,骨子里还是忘不了功名,他在《如鱼水》中一方面说“浮名利,拟拚休。是非莫挂心头。”另一方面却又自我安慰说“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因此,他在科场初次失利后不久,就重整旗鼓,再战科场。
仁宗初年的再试,考试成绩本已过关,但由于《鹤冲天》词传入仁宗耳中,便以《鹤冲天》词为口实,说柳永政治上不合格,就把他给黜落了,并批示:“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再度的失败,柳永真的有些愤怒了,他干脆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从此无所顾忌地纵游妓馆酒楼之间,致力于民间新声和词的艺术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