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戏曲
明代初年，文坛的主流仍在舞台，北曲虽已接近尾声，但杂剧仍在舞台上受上层社会的重视，而在元代萌芽的南戏则逐渐兴盛，出现了明清传奇戏曲取代杂剧、占据剧坛的局面。
杂剧
明初思想统治的森严和科举取士的诱惑，使得大多数文人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走上为统治阶级服务的道路。内容表现为：大多数是点缀豪门贵族生活的富贵戏和宣扬封建道德的教化戏。其中朱有燉的《诚斋乐府》、丘濬的《五伦全备记》和邵灿的《香囊记》最为典型。但民间戏曲内容或是描写历史上的英雄故事，或是南戏。元杂剧的改编本，大都爱憎分明，语言朴素，有较强的舞台生命力，同事出现了一些较有成就的戏曲作家，如康海、王九恩、徐渭等。
康海的《中山狼》杂剧是个寓言剧，写东郭先生冒险救了狼，而狼反过来要吃他的故事。剧本深刻地揭露了狼总是要吃人的本质，辛辣地讽刺了东郭先生不分善恶的温情主义，这在今天还有一定的教育意义。王九思的《杜甫游春》杂剧，写杜甫出游曲江，痛骂李林甫“嫉贤妒能”，坏了朝纲，客观揭露了封建官场上一种普遍的政治病。
徐渭(1521—1593)，字文清，后改字文长，号青藤，又号天池，山阴(浙江绍兴)人。他天才超逸，诗文、戏曲、书画都有相当的造诣。他性格狂傲，“不为儒缚”，蔑视礼法，是一个愤世嫉俗的封建札教的反抗者。有关于南戏的理论著作《南词叙录》和杂剧《四声猿》。《四声猿》包括《狂鼓史渔阳三弄》、《玉禅师翠乡一梦》、《雌木兰替父从军》、《女状元辞凰得凤》4个杂剧。《狂鼓史》写祢衡死后，在阎罗殿上击鼓痛骂曹操的鬼魂。全剧仅一折，感情十分激越，把曹操这类权臣的阴险狠毒、虚伪奸诈、骄奢淫逸，揭发得淋漓尽致，代表了正义对邪恶的审判，十分振奋人心，具有“如怒龙挟雨，腾跃霄间”的强烈的艺术特征。《雌木兰》和《女状元》都是以著名的妇女形象为主角。花木兰代父从军，驰骋疆场，为国立功，黄崇嘏女扮男妆，高中状元，才压须眉，两人都足为巾帼扬眉吐气。《玉禅师》捏合传说中红莲和柳翠的故事，结构上很巧妙。内容含有轮回因果的迷信思想，但也揭露了临安府尹柳宣教这样的封建官吏的虚伪和卑劣。徐渭杂剧的风格特征：透过喜剧、闹剧的气氛，表现悲愤的内容，以荒诞不经的表象，揭示严肃深沉的思想，从而达到“嘻笑之骂怒于裂眦，长歌之哀甚于痛哭”的境界。
传奇
明代传奇是与昆腔一起兴盛起来的。在宋代，南戏就有了海盐、余姚、弋阳三大声腔。其中的海盐腔比较委婉文雅，受到文人和富贵人家的欢迎。到了元末，在海盐腔的基础上诞生了昆山腔，之后昆山魏良辅对昆腔作了重大改革，改革后的昆腔兼具南曲清柔婉转和北曲激昂慷慨之美，乐器也大大丰富了，因此渐渐压倒其他声腔。第一个用改革后的昆腔演唱的传奇戏，是梁辰鱼的《浣沙记》，随后又形成了重趣和重律的临川、吴江二派。临川派以汤显祖为代表，吴江派以沈璟为首。
《浣纱记》讲述春秋时吴、越两国兴亡的故事，并穿插范蠡和西施的爱情。其中有家国的盛衰兴亡，又有情人的悲欢离合，故事本身就很动人。加上新腔婉转悠扬，曲词典雅清丽，所以剧本流传很广。它成功和昆腔优雅的唱腔，吸引了大批文人，迎来了明中叶后戏曲创作的繁荣。《鸣凤记》和《宝剑记》、《浣纱记》被认为是明代中叶的三大传奇。
明中叶后由于戏曲创作的繁荣，出现了不同的戏曲流派。其中影响较大的有以沈璟为代表的吴江派和在汤显祖影响下形成的临川派。
吴江派的领袖是沈璟。沈璟(1553一l610)，字伯英，号宁庵，又号词隐生，江苏吴江人。著有《属玉堂传奇》17种，现存《红蕖记》、《义侠记》、《博笑记》等7种。还有《增定查补南九宫十三调曲谱》、《遵制正吴编》、《唱曲当知》等有关曲律的专著然成了剧坛的领袖。另外还有王骥德的《曲律》、吕天成的《曲品》、卜世臣的《乐府指南》、冯梦龙的《墨憨斋词谱》等，都是我国古代重要的戏曲理论著作，特别是《曲律》，总结了明传奇的创作经验，为清代李渔的《闲情偶记》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汤显祖及《牡丹亭》
汤显祖(1550——l616)，字义仍，号海若，又号海若士，一称若士，晚年号茧翁，自署清远道人，江西临川人。青少年时期即有文名，21岁中举，因不受当时的权相张居正笼络，遭到排斥，直到张居正死后，他才得中进士。曾任南京太常寺博士、礼部主事等官，因不附权贵免官。著有传奇5种，即《紫箫记》、《紫钗记》、《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因为《紫钗记》是修改《紫箫记》而成，故人们往往除去《紫箫记》不计，而称《紫钗记》以下4种为“临川四梦”，又称《玉茗堂四梦》。
《牡丹亭》又名《还魂记》，是汤显祖戏曲的代表作品，《牡丹亭》故事取材于明代的话本小说《杜丽娘慕色还魂》。故事梗概是：“南宋初年，江西南安郡太守杜宝的女儿杜丽娘，梦见自己在后花园梅树下遇见一个手拿柳枝的青年书生，二人相亲相爱。梦醒之后，丽娘即为相思所苦，日渐消瘦，终于伤情而死。3年后，丽娘梦中的书生柳梦梅赴临安参加科举考试，途经南安：在埋葬杜丽娘的梅花道观与丽娘的鬼魂相会，丽娘在柳梦梅的帮助下还魂复生，二人结为夫妇，并找到了丽娘的父母。但杜宝视柳梦梅为盗墓贼，严加拷打，并执意不允女儿自行婚配。此时，正逢柳梦梅被点中状元，由皇帝作主，杜宝才无可奈何地承认了女儿的婚姻，一家人得以重圆。”杜丽娘是全剧的中心人物，也是古代文学作品中妇女形象的一个光辉典型。《牡丹亭》问世之前，一般描写忠贞不渝的爱情戏曲，往往写到女主人公殉情而死为止，但《牡丹亭》却不如此。丽娘因情而死，但汤显祖赋予丽娘的真情以超越生死的力量，她随鬼魂不仅在幽冥间继续追寻自己的情人，而且偏要复活而实现自已的愿望，又一往情深地坚守与柳梦梅的婚姻。这样一个丰满生动的钟情形象，在古代戏曲作品中是少有的。
《牡丹亭》通过杜丽娘这一人物形象，集中反映了晚明社会“情”与“理”的尖锐对立。作者从爱情婚姻角度，概括了明代社会的黑暗现实，反映了广大青年对幸福生活与美好理想的幢憬及同灭才情的黑暗势力抗争的必胜信念。这种进步思想是准确地反映了中国封建时代末叶、近代社会前夜的时代精神的。

《紫箫记》取材于唐代蒋防的传奇小说《霍小玉传》。描写霍小玉与李益的爱情故事，但情节作了改动，文笔秾艳，颇多雕琢，与他早年诗作的绮丽风格相一致，代表了汤显祖早期剧作的风格。l0年后，汤显祖又将《紫箫记》改写成《紫钗记》，霍小玉以良家女子的身份出现，将《紫箫记》中霍小玉拾得紫玉箫的情节，改为李益拾得玉钗并因而与霍小玉结合，同时改变了传奇小说的悲剧结局，描写霍、李二人的坚贞爱情，又以二人得到仗义任侠而又与宫廷有密切关系的黄衫客的帮助而团圆结束全剧。
《邯郸记》是仅次于《牡丹亭》的杰作，共30出。题材出自唐人沈既济撰传奇小说《枕中记》。写穷书生卢生在邯郸道旅舍中遇仙人吕洞宾，洞宾授予一枕，卢生即入梦，梦中娶豪族女子崔氏为妻，靠妻族的权势与金钱打通了关节，中了状元，建功立业，受谗臣陷害贬窜海南，后又回朝做了20年宰相，备受荣宠，死后而梦醒，就枕时旅舍主人方蒸黄粱，梦醒时黄粱方熟，卢生因而悟道，随吕洞宾出家成仙。剧中对官场黑暗、科举钻刺的尖锐讽刺与批判，是对晚明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典型概括。
《南柯记》据唐人李公佐撰传奇小说《南柯太守传》敷演而成，共44出。写书生淳于棼梦入大槐安国，被招为驸马，出任南柯太守，大有政绩。公主死后，他圆朝任左丞相，“贵极禄位，权倾国都”，于是骄奢淫逸，无所不为，终于被遣送回乡而梦醒，方知大槐安国不过是他庭中大槐树下的蚁穴，因而看破尘世，经契玄禅师点化，立地成佛。此传奇反映出作者对明王朝的失望以及他的理想的破灭，曲折地表达了他对明代黑暗现实的批判。